一片小茶葉,百億大產業
起風了,白云翻過滇西南道道山坡,爬到林間樹上的枝丫。幾十年上百年長成的古茶樹,葉尖上冒出片片新芽,像綠色細浪,一波拱一波。
汽車在云南省臨滄市群山間打轉,從山腳盤旋至山頭,從山頭再到山腳,不時有幾輛外省市車輛超過。我們來路不同,目標卻一致——臨滄市雙江拉祜族佤族布朗族傣族自治縣勐庫鎮冰島村冰島老寨。在喝茶人心目中,這里是普洱茶之一——勐庫大葉種茶、古茶的核心區。正值春茶采摘時節,收茶人、采茶人、慕名而來的尋茶人,擠滿了這個面積不大的小山頭。
一片小小的茶樹葉,已經成了臨滄助力鄉村振興的大產業。這里每個鄉鎮都種茶,去年全市茶葉總產量13.6萬噸,茶產業綜合產值達203億元。難得的是,面對激烈市場競爭,臨滄人保持了定力。臨滄市市長張之政說,沒有品牌的產品是沒有生命力和延續性的。品牌是臨滄茶的靈魂。
那么,臨滄茶如何打造品牌?古茶山如何成為茶農脫貧致富的“金山銀山”?本報記者在臨滄冰島、昔歸等地進行了實地走訪。
“我們這里家家戶戶會制茶,都因為古茶樹掙了錢”
冰島老寨,傣語意思是“長滿青苔的地方”。如今,這里正滿眼蒼翠、茶香四溢。操著各地口音的收茶人,在茶山上不停轉悠。寨子里,家家戶戶都在忙著曬茶、制茶。
臨滄市雙江拉祜族佤族布朗族傣族自治縣勐庫鎮冰島村黨支部書記周順明喊了一聲:“老張!”一位老者從茶地直起腰來,兩下跳到路上,揉揉手里的雜草,笑著說:“支書,帶人來收茶?大家注意彎腰桿喔,保護一下茶樹。”
老張名叫張余華,是冰島村冰島老寨村民。從1961年在老寨出生,他就沒長時間離開過老寨。
老張曾經恨這地,地里種得再多,收成就那么一點。“我16歲回家務農,農忙時從天不亮干到天黑,最后家里還是不夠吃。年景不好的時候,還要跟親戚借糧。”
老張又愛這地,地里長著很多幾百年的古茶樹,這是全家的搖錢樹。“以前,靠著這點茶葉,人背馬馱到集上,只能換點鹽巴、換點米。現在,一年賣茶能掙幾十萬塊錢。建房子、買車子、送娃娃上學,都靠這些古茶樹了。”
說到這,老張懊惱地摸了摸腦袋。“我家收入在村里算少的,最高的人家有幾百萬元的。”原來,七八年前他把古茶樹承包給外地茶商,還要過兩年才到期。他為此不時念叨:“虧大了啊!”
“我們這里家家戶戶會制茶,都因為古茶樹掙了錢。”周順明在冰島村工作已經14年了,見證了村民從種玉米、蕎麥轉種茶樹,從刀耕火種、收入微薄到掙錢住新房、開小車的過程。
冰島村現有百年以上的古茶樹2.6萬棵。它們是何時種下的?村里最老的人也說不清,只知道這里海拔、氣候、土壤、降雨量,都很適合茶樹生長。根據史料記載,明成化二十一年(1485年),雙江勐勐土司派人從易武古茶區尋得200余粒古樹茶籽,在冰島培育成功了150余株。冰島古茶自此成為云南大葉茶正宗。
隨著生態茶、古茶不斷受追捧,村里茶樹種植面積不斷擴大,從700多畝增至現在近1萬畝。“村民種茶賺了錢,更知道要維護好‘冰島茶’這塊牌子。”周順明說,這里的茶樹不需要打農藥,我們全是人工除草,施肥就用一些農家肥,保證了冰島茶的原生態。
“冰島老寨茶香氣以花果香型為主,茶味經久耐泡、回甘生津,口感特別好。”有著20多年茶齡的老茶客李強從山東來到冰島,每年他都會不遠千里來到這兒定制茶葉。他認為,冰島茶價格不斷攀升,是國家經濟社會發展、居民收入不斷增加、追求美好生活的印證。
“嚴格茶葉采摘標準,是村民加入合作社的‘硬杠杠’”
因為茶葉脫貧致富的,還有普洱茶另一張名片——臨滄市臨翔區邦東鄉邦東村昔歸寨。
“頭頂忙麓山,腳踏瀾滄江”,是昔歸寨的真實寫照。這里的傣族和彝族、布朗族,世代以種茶為生,近些年因為古茶樹、栽培型古茶園而聲名鵲起。
扛著一大袋新摘的茶葉,66歲的昔歸寨村民魏大伍興沖沖走進忙麓山古樹茶農民專業合作社茶葉初制所。作為合作社成員,他家的茶葉基本都送到這里。
經歷過上世紀50年代末的饑荒,魏大伍對如今的好日子十分珍惜。“那時候茶葉也不貴,才一兩角錢一斤。村里賣茶都通過人背馬馱。我背100斤茶葉,走幾十公里到市里賣,也就能掙十幾個工分。現在你看我,光種茶一年就能收入近10萬元錢,蓋了200多平方米的大房子,寬敞得很。”
忙麓山古樹茶農民專業合作社負責人王貴,同時也是臨滄市團茶工藝非遺傳承人。在他的帶領下,包括魏大伍在內的15戶農戶加入了合作社。如今,合作社一年純收入100多萬元,每個成員每年分紅近10萬元。
王貴說,嚴格茶葉采摘標準,確保農藥殘留不超標、產量穩定,是村民加入合作社的“硬杠杠”。他從合作社成員手里收來茶葉后,用傳統工藝蒸軟,再用新布包捏成團晾干,貼上自己設計的包裝,保證了昔歸古茶的品質和賣相。
同時,作為昔歸茶葉協會負責人,王貴為維護昔歸茶品質也做了大量工作。“我們在村口設了讀卡站,茶葉許出不許進,號召大家規范采摘,不能施肥、打農藥,每年還組織村民參加茶博會等,推介茶葉。”
“2007年以前,茶葉占邦東鄉村民收入30%都不到,現在鄉里成立了七八十個茶葉合作社,茶葉收入占村民收入的80%。在昔歸寨,村民95%的收入都來自茶葉。”邦東鄉鄉長楊紹查說。
古茶山,正成為村民致富的“金山銀山”。走在長滿古茶樹的忙麓山間,木棧道建起來了、攝像頭裝起來了,粘蠅板代替了殺蟲劑。楊紹查說,這都是為了保護昔歸茶這一生態品牌。臨翔區正在開展“昔歸”茶地理標志證明商標申報工作,同時鼓勵區內企業積極申請使用公共品牌,相信以后“昔歸茶”這塊牌子會更亮。
“茶葉要提升品質,必須創新。如果試驗失敗了,我從哪里跌倒,就從哪里爬起來”
因茶而富的臨滄茶農,有了研發創新品牌的更多底氣和魄力。
在冰島寨,去年11月,拉祜族“90后”小伙羅改強和來自云南文山壯族苗族自治州的制茶師黃永平合作,投入90萬元的原料,首次嘗試熟茶就地發酵試驗。面對父母家人的強烈反對,羅改強不改初衷:“茶葉要提升品質,必須創新。如果試驗失敗了,我從哪里跌倒,就從哪里爬起來。”
在高海拔、低氣溫的冰島寨就地發酵,能極大減少茶葉中有益物質的損耗,這也是黃永平喜歡挑戰的高難度工作。兩人因此一拍即合。
發酵期45天,每一天對兩人來說都很難熬。黃永平說:“剛開始下堆時,溫度起不來,就像東西放在冰箱里一樣,涼涼的。為了確保成功,我們什么辦法都想了,濕度不夠就加濕,溫度不夠就加溫。”
最終,試驗獲得成功。今年,兩人還計劃在冰島研發制作紅茶。
茶農自發從事研發創新,十分難能可貴。據云南省茶葉流通協會介紹,去年,包括臨滄茶在內的“普洱茶”公共品牌價值達64.49億元,僅次于西湖龍井。但這并不意味著可以守著品牌“睡大覺”。
“現在云南茶企業呈現小、散、亂、弱狀態,和茶產業進入成本低、產能過剩有關。一些企業注重商標注冊,不注重品牌打造,最后出現‘商標千千萬、品牌寥寥幾’的局面。”云南一名茶葉專家說,商標可以變成品牌,但是要經過一段時期的打造。
值得注意的是,市場上近年來出現一些炒作現象,導致臨滄古茶價格虛高。冰島、昔歸等地很多茶農、干部對此十分擔憂。王貴坦言,“樹怕剝皮,人怕出名”,茶價漲得太猛,并不符合茶農的長遠利益。
張之政說,臨滄市將進一步規范茶葉市場和銷售方式,同時充分發揮茶葉協會作用,建立標準體系和信息追溯系統,提升信譽度和品牌影響力,確保臨滄茶貨真價實。
掃一掃茶餅上的二維碼,從茶葉采摘到生產、加工的全過程都能實現質量追溯。據介紹,云南茶葉評價監測溯源中心正充分運用大數據、物聯網等信息技術,建立完善全過程全鏈條質量追溯體系。今后,高端茶還將做到“一餅一碼”,突出唯一性,讓消費者買得放心。
相關專家認為,維護、擦亮臨滄茶、云茶品牌需要多方攜手。企業要樹立誠信經營理念,技術上要確保傳統加工工藝不失真;同時鼓勵企業創新,研發更多適合消費者需求的新茶品。各級政府要做好茶行業監管,確保食品安全,可以委托具有社會公信力的第三方參與其中。消費者要理性,選用適合自己的茶葉。
“為了下一代人,再難辦,我們也要做成這件事”
有了房子、車子和票子之后,如何更好發揮臨滄古樹茶強大的品牌效應,實現一、二、三產融合發展?這成為臨滄人思考最多的問題。
今年4月初,云南省委副書記、省長阮成發在臨滄市調研時說,打造綠色有機茶葉示范基地,增強品牌影響力,提升產品附加值,走出一條茶旅融合、綠色發展新路子。
以茶興旅、整體規劃,打造特色生態旅游示范村落,是臨滄保護好古茶樹資源、確保茶產業實現可持續發展的重要舉措。在冰島,一個集品茶、養生、加工、古茶樹保護、多民族文化體驗、熱帶風情田園風光等為一體的特色旅游養生小鎮正蓄勢待發。在昔歸,以“游百里長湖、品昔歸茗茶、登威武雪山、觀滄江云海、賞萬畝紅花”為主題的綠色生態旅游小鎮同樣在推進之中。
如何實現綠色發展?村民們的認識也在逐漸加深。這幾年,周順明帶領冰島村民種植復原樹、美化村容容貌,把牲畜趕出寨子。動員大家搬出冰島老寨,也是周順明的重要工作之一。“為了下一代人,再難辦,我們也要做成這件事。”
“接下來,我們會著手清理忙麓山里的‘兩違建筑’(違法用地、違法建設),讓古茶園恢復清靜。”楊紹查決心很大。
在這一過程中,如何更大力度發揮行業協會、農業專業合作社的作用?王貴的想法不少。“我們正著手和一些大公司合作,提升合作社管理、營銷水平,提升臨滄古茶的品質和知名度,也希望獲得政府更多的資金和政策支持。只有合作社做強做大了,昔歸古茶的產品附加值才會更高,品牌影響力才會更大。”王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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